第47章 娃娃剧团的母爱温暖
陈少敏站在警卫连的队伍前,目光扫过每一张坚毅的面庞。"同志们!"她的声音铿锵有力,"敌人仗着人多势众,但我们新四军从不靠蛮力取胜!"
战士们不约而同地挺直了腰板。
"我们要让敌人尝尝游击战的厉害!"陈少敏举起拳头,"拖累他们!拖垮他们!从今天起,各班独立作战,每个人都要成为一把插在敌人心口的尖刀!"
"敌人来势汹汹,我们就钻山洞;敌人松懈懈怠,我们就放冷枪。"她顿了顿,突然提高声调:"大家说,这样打行不行?"
"行!"战士们雷鸣般的回应在山谷间回荡。
陈少敏满意地点点头,继续说道:"具体怎么打?我给你们八个字:'神出鬼没,出奇制胜'!"她掰着手指数道:"第一,要熟悉地形,爬山穿谷如履平地;第二,遇到小股敌人,就给他们来个突然袭击;第三,碰上大队人马,立刻化整为零;最后,要让敌人听见枪声就胆寒,却连我们的影子都摸不着!"
日军果然中计。整整一个联队的兵力在山区展开拉网式搜索,却始终抓不住新四军的踪迹。每当听到零星的枪声,日军就疯狂地用迫击炮轰击,炸得山石迸裂,树木横飞。炮声过后,伪军战战兢兢地在前探路,大队日军紧随其后。他们小心翼翼地穿过山口,摸进山沟,拐过山弯——四周静得可怕,连个人影都没有。
"八嘎!"日军指挥官刚骂出声,一排子弹突然从侧面袭来,几个鬼子和伪军应声倒地。日军嚎叫着冲向枪响处,爬上山顶却只见到一片开阔地。正当他们疑惑之际,对面山腰的树丛中又飞出密集的子弹。"叭!叭!叭!"的枪声中,又有数名敌人倒下。日军指挥官气得暴跳如雷,指挥刀在空中胡乱挥舞。
天空中,日军侦察机徒劳地盘旋,俯瞰之下只有连绵的青山和茂密的树林,哪里找得到新四军的踪迹?
转战至石板河时,情况突变。
"陈大姐!"警卫班长急匆匆赶来报告,"先头部队在桥头跟鬼子交上火了!"
陈少敏眉头一皱,当机立断:"全体注意!抢占制高点!"她利落地翻身下马,手枪在腰间一别,带领警卫班如离弦之箭冲向附近的山头。
山顶上,陈少敏隐蔽在一块巨石后,冷静地观察战局。日军发现山上的新四军后,立即组织冲锋。子弹"嗖嗖"地掠过耳边,打得岩石火星四溅。
"准备——"陈少敏举起手枪,突然一声令下:"打!"
刹那间,步枪、机枪喷吐出愤怒的火舌,手榴弹在敌群中炸开朵朵死亡之花。"叭叭叭"的枪声与"轰轰轰"的爆炸声交织成一片。日军像割麦子般成片倒下,却又不断涌上新的兵力。
"轰!"一发炮弹在附近爆炸,陈少敏被震得一个趔趄,尘土扑簌簌落满全身。她随手抹了把脸,继续指挥战斗。
"小心!"警卫员江仲华突然大喊。只见一发炮弹尖啸着直扑而来,在陈少敏身后炸开。紧接着第二发、第三发炮弹接踵而至,阵地上一时间飞沙走石。
"陈大姐!"江仲华的声音带着哭腔。战士们不顾危险冲过去,只见被炸塌的掩体处,一个"土人"正挣扎着站起来——正是陈少敏!她抖落满身尘土,一个箭步跃到新的掩体后,抬手就是一梭子子弹,远处立即传来敌人的惨叫。
"敌人火力太猛!"陈少敏果断下令,"交替掩护,从后山撤退!"
转移途中,江仲华心有余悸地说:"陈大姐,您是指挥员,下次别站那么显眼的位置了,太危险!"
陈少敏脸色一沉:"胡说!指挥员不带头,战士们怎么敢冲锋?"
夜幕降临,警卫连重新集结。陈少敏站在月光下,声音虽轻却字字千钧:"同志们打了一天硬仗,现在我们要护送边区党委机关突围。记住,保持静默,目标刘家冲——出发!"
队伍像一条游龙,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茫茫夜色中。
豫鄂边区领导机关和娃娃剧团的孩子们终于钻出敌人的包围圈,在小花岭村暂歇。
夜已深,整个村子静悄悄的,只有偶尔几声虫鸣和远处哨兵的脚步声。机关的干部、战士们抓紧时间休息,许多人抱着枪,靠着背包就睡着了,连日的奔波让他们疲惫不堪。
柳峰走到陈少敏身旁,低声道:“陈大姐,今天转移了好几处,大家都累坏了。你和李司令员先休息吧,机关有我值守。万一敌人摸上来,咱们还得立刻转移。”
陈少敏摇摇头:“大人还能咬牙撑住,可孩子们呢?走了一天,他们的小脚丫怕是磨得不成样子了。”她提起马灯,“我得去看看娃娃剧团。”
祠堂里,二十三个孩子蜷缩在稻草堆上,像一群疲惫的小麻雀。十二岁的任英趴在板凳上睡着了,手里还攥着针线,似乎睡前还在缝补衣物。九岁的尚华半个身子悬在炕沿,左脚草鞋不知何时掉了,裹脚布上渗着褐色的血痂——白天行军时,她摔进山涧都没哭一声,现在却睡得毫无防备。
陈少敏提着马灯,光影缓缓扫过一张张稚嫩的脸庞。他们有的歪在墙角,有的趴在炕上,连衣服鞋子都没来得及脱,就这样睡着了。
“累坏了,都累坏了……”她轻声念叨着,心里一阵酸涩。
她蹲下身,轻轻脱下任英的鞋子,脚底的水泡已经磨破,渗着血丝。
“小江,”她转头对警卫员道,“烧一担热水,再找两个脚盆来。”
不一会儿,江仲华挑着热水回来。陈少敏深拍了拍手,提高声音道:“孩子们,都起来!”
几个孩子猛地惊醒,迷迷糊糊地站起来:“敌人来了?”有的甚至抓起包袱就要往外跑,被陈少敏一把拦住。
“别怕,是让你们泡脚。”她柔声道。
热气蒸腾,艾草的气息在祠堂里弥漫。小琴刚把脚放进热水,就疼得“嘶”了一声,眼泪在眼眶里打转——她的脚趾已经溃烂,被热水一激,钻心地疼。
“忍一忍,泡一泡,明天走路才不磨脚。”陈少敏蹲在她旁边,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。
很快,十几个孩子围坐在脚盆旁,有说有笑地泡着脚,仿佛一天的疲惫都被热水冲散了。尚华还在墙角酣睡,陈少敏走过去,轻轻把她抱起来。
“妈妈……干啥呀?”尚华迷迷糊糊地嘟囔。
孩子们一听,全都笑开了,祠堂里顿时充满欢快的笑声。
夜深了,月光透过窗棂,温柔地洒在重新入睡的孩子们脸上。陈少敏轻轻掩上门,站在祠堂外,长长舒了一口气。
这时,远处的老槐树上传来三长两短的布谷鸟叫声——暗哨的信号,今夜平安无事。
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下,屋檐下的冰凌凝结成晶莹的玉柱。
“吱呀——”木门被推开,十几个裹着补丁棉袄的娃娃剧团孩子涌进院子,脸蛋冻得通红,睫毛上还挂着雪花。他们蹦蹦跳跳地喊道:“陈妈妈,我们来看您啦!”
“快进来暖和暖和!”陈少敏掀起蓝布门帘,热气混着孩子们的欢笑声一起涌进屋内。
二十平米的土坯房顿时热闹起来。条凳上的积雪被小棉袄蹭化,留下一道道水痕。不知是谁起了头,孩子们站成一排,用清脆的童声唱起了自编的歌谣:
昨天晚上做个梦,
梦见我在天上飞。
飞呀飞,飞呀飞,
一飞飞到大前线。
大前线,鬼子多,
他们杀人又放火。
我在天上撒泡尿,
淹死鬼子一百多!
我在天上喊口号,
吓得鬼子直哆嗦!
稚嫩的歌声刚落,陈少敏已经笑得直不起腰:“哈哈哈……好!好!咱们的小战士真厉害,一泡尿就能淹死一百多个鬼子,比子弹还管用!”
她擦了擦笑出的眼泪,转头朝里屋喊道:“小江!快看看有什么好吃的,咱们得犒劳犒劳这些小英雄!”
江仲华捧着一个粗陶碗走出来,碗里是边区机关分给陈少敏的少许瓜子、花生和几块麦芽糖——这本是过年的食物,她没舍得吃。孩子们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,眼巴巴地盯着碗,不知谁的肚子“咕噜”响了一声,引得大家咯咯直笑。
孩子们一拥而上,你抓一把瓜子,我抢一颗糖,吃得津津有味。陈少敏站在一旁,眼里满是慈爱。不一会儿,碗就见了底。
“还有吗?”陈少敏掀开炕柜,从棉絮里小心地捧出十枚温热的煮鸡蛋——这是她省下来的口粮,原本想留给伤员补身子。
江仲华有些为难:“可……只有十个鸡蛋,十九个孩子,怎么分呢?”
陈少敏想了想,笑道:“这样,每人半个,尚华年纪最小,吃一整个,行不行?”
“行!”孩子们异口同声地答应,没有一丝抱怨。
她亲手把鸡蛋切成两半,分给每个孩子。小尚华捧着完整的鸡蛋,却仰起脸,奶声奶气地说:“陈妈妈,咱俩分一个吧?”
陈少敏心头一暖,摸了摸她的头:“乖,你正长身体呢,多吃点,将来好打鬼子!”
孩子们狼吞虎咽地吃完鸡蛋,舔着手指,意犹未尽。陈少敏歉然道:“小英雄们,陈妈妈今天只能招待你们这些了。等打败了日本鬼子,我一定请你们吃顿好的!”
“好!”孩子们欢呼雀跃,小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彩。
天色渐暗,孩子们依依不舍地告别。陈少敏送他们到村口,寒风卷起她的衣角,她高高扬起手臂,大声叮嘱:“路上当心,别滑倒了!”
她伫立在风雪中,目送着那一串小小的身影渐行渐远,直到消失在苍茫的暮色里。
